邓文迪算是梦断豪门,但是和中国古代那些真正的豪门贵妇相比,她算是幸运的。《红楼梦》中,宁荣二府贵妇人不计其数,真正活得幸福的恐怕一个也无。生活赋予了她们光鲜亮丽的
邓文迪算是“梦断豪门”,但是和中国古代那些真正的豪门贵妇相比,她算是幸运的。《红楼梦》中,宁荣二府贵妇人不计其数,真正活得幸福的恐怕一个也无。生活赋予了她们光鲜亮丽的外衣,却剥夺了她们幸福生活的权利,对她们而言,富贵,完全只是一种幸福的假象,不值一提。
想知道红楼女人的生活,就要慢慢地走进她们的圈子。
那一年入冬,晴雯着了风寒。
宝玉遣人请了一位姓胡的医生前来问诊。这位胡大夫此番的出诊经历,大约是终身难忘的。
进入到大观园,由两三位老嬷嬷引路来到了怡红院门外,这两三位老嬷嬷只是在后门伺候的仆妇,在园中职位极低,她们的工作权限也只能到怡红院的房门外为止。进入到宝玉的内室,里面伺候的又是另外三四位老仆妇,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医生看病的一切准备细节,卧着晴雯的床上,大红帐幔早已在胡大夫进门前严严实实的垂了下来,只留了一只手伸出帐外,纤纤五根葱指,两根指甲蓄得足有三寸长,上面还残存着些凤仙花染过的红渍。嬷嬷们拿了一方手帕,盖在晴雯的手上,隔着帕子,胡大夫才得把手指搭到了患者的脉上。
这胡大夫也是被这样肃穆的环境弄得有些紧张,匆匆看完病,又随着刚才引他进来的几位老嬷嬷出了园门,在园子外面守园小厮的传达室里开了药方。
这胡大夫直到开完药方大概脑袋还是蒙蒙的。这一趟豪门之旅,他什么都看到了,奢华的豪室,糜炫的富贵,大观园处处巧夺天工。可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,除了宝玉房里房外伺候的那几位年岁极老的嬷嬷外,未见过其他年轻女子的衣香鬓影。因知有医生入园,李纨特意告知各房,丫鬟小姐一律闭门回避,甚至胡大夫一进房门,连宝玉都避在了书架后头。这胡大夫此行,失望得很,大概入园之前,他也曾构想无数,想象这富贵福地中的女子,不知该怎样的国色天姿。可入园一圈,除了园中景致外,连一个女子都不曾见,又匆匆原路返回。
如今流行清宫戏,时能看到后宫妃嫔跟王爷御医成了情人的桥段,编戏的人,实在太小瞧了清宫诫规的严苛。
红楼欢宴中,但凡有男性家庭成员在场的聚会,除贾府三春及钗黛等晚辈未婚女子外,已婚女子如凤姐李纨等皆要另桌别坐,隔着屏风隔着墙。另有些亲眷家的妇人,见了珍蓉等男眷,惊慌得垂头回避不及、低声默语。唯独凤姐这个当家少奶奶,照样大说大笑不减,引得贾母笑嗔:“你少兴头些,今天可有男眷在!”凤姐却不在意:“不过就是珍大哥哥在,我们还是从小喊着哥哥妹妹一起玩到大的!”三言两语写出一个颇男子气的凤辣子。
这才是豪门的日子。一切看似不经意,又一切有着严密的规范。王太医来为贾母诊病,仆妇们仍要放下绣帐,被贾母一顿骂“我都这把年纪了,那里也养不出那阿物了,还放帐子干甚!”
这话听上去粗,心里只觉冰冷可怕:一个女人,即便如贾母,年轻轻就守寡,直到了七十岁后,过了绝经期,在生理上不再存在生育威胁时,才可以面对面地让男医生看病。
在那样的环境下,荷尔蒙时刻处于失调状态。
螃蟹宴上,借着三分酒劲儿,守寡多年的少妇李纨,搂着平儿不住的摩挲,惹得平儿躲不及地说“奶奶,别摸得我怪痒的”。
宝琴乍一来到贾府,贾母喜欢得如珍如宝,不让住在别处,只与自己房中做伴,睡觉时都同床而卧。
宝玉贾环同去给大舅妈邢夫人请安,邢夫人偏把可人儿的宝玉搂在怀里亲昵,引得贾环心生嫉妒。
这些女人,都渴望真真实实的拥抱,那是女人安全感的来源。
现代科技发达之后,人们开始了解了所谓的“异性定律”:在一些性别较为单一的职业环境中,时间久了,员工会产生头晕恶心等症状,工作效率随之下降,这些症状,在与异性接触互动后,则自动消失。
这是人体天然的“多巴胺效应”,古今皆同。整本红楼梦,遍布皆是可怜的女人:所有的争风吃醋、明争暗斗、暗使阴招,明面上看为财为地位,实则不过是为了赢得男人的心。缺爱的女人才会爱钱。弱势者的自我保护,往往是先行出击。锐利强悍的外表下,包裹着一颗不堪一击的心。
女人,总是用装出来的强硬伪装内心的脆弱。她们周围的男人,却真无几人能读懂这微笑背后的眼泪、强势背后的软弱。
有多少人的幸福和快乐,都输在了“不敢表达”四个字上面。(文/苏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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