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西金墓活现800年前民风戏曲
时间:2012/12/14 9:29:00 来源: 太原道 浏览量: 1255
“1999年,在侯马市一次基建中发现一座金墓。墓内东壁上,写就一篇少见的剧本唱词,因其是在砖上刷一层薄薄的灰层,然后在灰层上绘制,而这种灰层轻轻一碰,就会脱离墙面,根本无从下手保存。”田建文提到那次金墓保护经历不无遗憾。
今年2月,作为研究金墓十年之久的专家,田建文远赴美国参加了“山西金代戏曲砖雕艺术展”。160余件饱含着戏曲元素的砖雕陶瓷物件亮相美国,掀起的热潮经久未消,在国际上引起各界对中国戏曲及山西金墓的空前关注。
我省是宋金元墓发现最多的地区之一,至今已发现二百余座,它们如珍珠般散落于三晋大地。今天我们已经习惯把宋金元时期的砖雕墓室的墓葬称为“金墓”,因为最早发现的有明确纪年的墓是侯马牛村董海墓和董明墓,分别为金代的1196年和1210年。
金墓是古人“事死如事生”的精神层面寄托,更是金代民俗活生生的缩影。
“第一金墓”砖雕神韵
位于运城市稷山县马村的金墓博物馆,门匾上冠以“天下第一家”的称号。诚如斯言,这是我国第一家金墓博物馆,也是目前规模最为宏大的金墓博物馆。
上世纪70年代,我省考古研究所在稷山县马村勘查发掘,1996年,山西省金墓博物馆建立。14座宋金砖雕墓,9座已被清理出来。为方便游人参观,将其中的7座墓中间贯通,墓内部分地方只容一人通过。据悉,这是按照地面建筑的三分之一大小复制而建。墓室配以灯光,加之解说,使得眼前一砖一檐,犹如穿越时空。“参观金墓,就像到了邻居家串门。有酒有菜,有八仙神话、二十四孝图,有祥云仙鹤云鹤竹马,还有社火、唱戏……完全是一个个社会生活场景的再现。”
田建文,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,从2001年始担任山西金墓博物馆馆长,至2011年5月博物馆被移交至稷山县而卸任。“我省金墓有砖室墓、土洞墓两种,现今存留多为砖室墓。尽管属于同时期墓室,并多为前厅后堂、左右厢房式的四合院民宅布局,风格却各异,仅滴水檐就分单檐、重檐和多重檐等。墓室中,各种飞禽走兽、花草人物的砖雕琳琅满目,在墓主人对面有戏台乐队,乐器分腰鼓、拍板、横笛等。”田建文介绍。
那是1953年,一场大雨之后,稷山县马村村民耕地时看到一处田地坍塌,经有关人员勘测,宋金时期的几座墓葬重见天日。1973年,又有村民发现三座墓葬,考古工作者杨富斗等人随即展开了清理工作。1978年,为了全面了解这处墓地,考古人员逐一钻探,发现共有墓葬14座。
砖雕是稷山金墓文化精髓之所在,砖雕人物活灵活现。一处砖雕呈现的是墓主人夫妇在用餐,旁边侍女头顶双髻,神情恭敬。桌子上几盘包子,一把茶壶,桌子下一坛好酒。这个砖雕有专门考古术语——“开芳宴”。
最为惊叹的是4号墓室回廊下,24组人物雕塑正是演绎二十四孝的故事,不啻为此间金墓之珍品。实际上,二十四孝造型在我省多地金墓现身,足以说明孝行孝道在金元时期的推举盛行。
而颇有争议的砖雕“妇人半掩门”装饰,被众多考古者解析出若干注释。这种装饰在宋代以及金代墓葬中都曾出现过。田建文称,有说法认为此举暗示门后尚有庭院厅堂,以示墓主人之阔绰。另有说法趋于艺术追求,金代戏曲家董解元在《董西厢》中写有这样的字句“花木阴阴,偶过垂杨院,香风吹。半开朱户,瞥见如花面”。女子抚门半开,是墓主人生活中的审美情调,也是对艺术的追求与向往。还有一种说法为此青年女子为墓主人的侍女或妾室,死亡后来到了丈夫阴间的归属地,反映了古人的灵魂观。
无论哪一种说法,毋庸置疑的是,女性身影在墓室中被作为装饰,包括金墓中出现的小妾形象,均暴露出封建社会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男权意识。
“三善文化”段氏养生
我省晋北、晋中、晋南、晋东南都分布着大量金墓。大同市郊区、朔州市都发现过八角形土坑竖穴墓与仿木构砖雕彩绘金墓;朔州市朔城区发现一座辽金僧人丛葬墓;太原市小井峪、义井、西流村都有金墓发现;晋中榆次左权金墓也颇具特色;近年,阳泉吕梁等地在基建中都曾抢救性发掘过金墓。
发现的金墓晋南居多,占全省金墓总数过半,其中,又以稷山、侯马两地发现最具代表性。而作为金墓博物馆的稷山马村段氏砖雕墓,曾在文献中找不到任何记载。考古工作者无法了解其家族从业情况,推测其可能为当地富人。直至2005年,段氏后人段登科先生将仅存的两块段氏刻铭砖向外界展示,才揭晓了墓主人实为中药世家。“段登科先生家有两块方砖,长32.7厘米、宽32厘米、厚5.9厘米,背面摁有手印。两砖边角略有磕碰,但阴刻铭文清晰。第一块砖正面刻有‘据父传曰:上祖先嫡,字讳先……’”这两块写有膳食药方的方砖,让田建文联想到稷山金墓7号墓北壁上的砖刻墓碣。墓碣附有段氏家谱,提及“段楫字济之改颢字,曾祖十爷讳用成,五子:大爷讳先……”的字样。
两个“讳先”,是不是同一个人?田建文考证后,得出了“两者正为同一人”的结论。“讳先”生活在北宋时期,“著有贯通食补方一册,上行宋太宗年间,救人济世康人益寿,方圆数百里妇孺皆知也”。方砖上“段祖医铭”的字句振聋发聩:万物有吉亦有凶,万物有凶亦有吉。万药养人亦伤人,万药救人亦毒人。人食五谷染百病,世间万物可疗疾。
两块方砖写有三味方剂,其中《贯通食补汤方》和《贯通妇疾汤方》则是二味药酒。“马村历代出名医,可以追溯到宋代的段先。现在可以推断出马村砖雕墓主人世代从医,段氏家族长期注重饮食,推崇膳食养生理论,在地上地下都修建了豪宅大院。”田建文从稷山马村金墓中归结出金代晋南一带的“三善文化”,为“养生、孝、戏。”
田建文建议在汤方的基础上,通过现代科技研究出食物和药酒成分的合理性,让三个汤方继续服务社会,“也算是古为今用,食疗文化的传承。”
开创先河董墓搬迁
“杨富斗,原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,戏曲研究造诣深厚,热爱宋金墓研究。从1949年之后,他就开始奔走征地,促成了山西金墓博物馆的建成。”田建文感慨杨先生的早逝,言之默然缅怀。
几次创举性的金墓搬迁,杨富斗之力举足轻重。那是1958年的一天,侯马市西北郊牛村基建工地发现董明墓,这是座前后双室的砖室墓,装饰格外豪华。在董明墓中,酷爱戏曲的杨富斗看到5个神态各异的彩绘戏俑,欣喜不已。戏俑位于董明墓墓室北壁上部砖雕戏台之上,戏台是一座单檐歇山顶式仿木建筑,造型栩栩如生。整个墓葬中,壁画鲜亮,砖雕考究,完全是一个浓缩的艺术殿堂。“只有将它从形式到内容都完全保存下来,才能谈得上有真正的意义和价值。”当年,杨富斗面对董明金墓的保护,暗下决心。
董明墓位于侯马市牛村一建筑物之下,原地保护显然不切实际。当时,国内考古工作刚刚起步,杨富斗等考古队员正面临着一个文物保护的大难题。然而,几个正当青年的考古队员满怀热情,“畅文斋、张守中与我等不断提出一个个想法,又一个个予以否定。一无先例,二无经验,要完整无损地搬迁谈何容易。烟头扔了一地,方案却迟迟难以确定。”杨富斗调侃道,“这个‘老董’(指董明)可愁坏了三个‘发掘匠’。”
他们在谈论间开创了金墓异地保护的先河——“拆卸后再行异地复原”。几百次的斟酌,几个考古队员制定了一个方案。他们画好结构图,一寸一寸地拍照。墓壁的每一个零件、每一块雕砖都要在照片和图纸上体现出来。每一墙面分为若干个层,每个层定一个基点分为多块,并按顺时针方向编上号码……
滴水成冰的墓室中,土层坚硬,考古队员们一边用火烤,一边拆卸、编号、封装、搬运。每一次拆卸就是一次挑战,难度之大可想而知。
1959年2月3日,董明墓的拆卸工作顺利完成。杨富斗等人又埋头投入了董明墓的复原工程。费时一年,董明墓异地复原于山西考古所侯马考古工作站中,摇身变为地上的两座展馆。它的迁移复原工程开创了砖室墓异地保护的先例,也为国内的考古异地复原探索奠定了基础。
今天,董明墓以砖雕戏俑而驰名中外,5件戏俑及其戏台保存于山西博物院“戏曲故乡”展厅。“50年过去了,记不清有多少次我踟躇在老董宅室(董明墓异地复原展厅),细细地品味着它那充满灵性的艺术魅力,领悟着祖先对生活的向往追求。”杨富斗对考古的一腔挚爱溢于言词。杨富斗发表了金墓研究的诸多论文,并著《平阳金墓砖雕》一书,他是金墓考古学中不可或缺的泰斗人物。1999年,杨富斗病逝。
金墓百态忧喜自在
侯马金墓董氏戏台被誉为中国式古戏台原型。“晋南是戏曲之摇篮,这从金墓中可充分印证。金墓中多有戏台,侯马金墓中有3座,稷山8座,新绛2座,大多有红泥做的戏人。戏人有副净、副末、末泥、旦和装孤等角色。乐队砖雕看出杂剧演出是由大鼓、腰鼓、拍板、笛、筚篥等五种乐器伴奏。社火、舞狮各种民间曲艺形式都有体现。”田建文认为晋南戏曲在北戏中影响巨大,缘起晋南一带在金代社会安定,而别的地方都是战火连天,很多戏曲艺人在晋南为富贵人家唱戏谋生。
酝酿了5年之久的山西金代戏曲砖雕艺术展今年在美国举办。其中,2009年稷山化肥厂基建抢救性发掘的一座金墓,因保存完好,人兽花卉制作精巧繁缛,成为了此次展览首选。出土的6尊雕制细腻的彩色戏俑,也在纽约华美协进社中国美术馆一露风采。
《山西金代戏曲砖雕艺术展》一书前言中,纽约华美协进社中国美术馆馆长海蔚蓝写道:“那些高浮雕还有加上绘彩的砖雕,生动形象,除了山西,谁还有吗?”
2008年,汾阳东龙观宋金家族墓地,发现了史书记载中的“明堂”,“明堂”就是宋金时期的墓地规划图。壁画中“一女子正手擒一贯铜钱,柜台外一男子拿着纸币”的场景,考古工作者疑为在做“纸币兑换”的业务。倘若墓主人从事早期票号业务,那么晋商的历史要再推进500年。2011年10月,长治市郊区马厂镇发现了双层楼阁式墓葬,这是中国第一次发现金代双层楼阁墓葬。今年,这座金代双层阁楼墓葬入选“中国十大文物事件”。
“经过考证,金墓主人均为地主商贾,暂没有发现一位官员。出土的文物有瓷枕、漆器、家具模型、铁灯盏、碗、碾子、石磨等生活用具以及陶、瓷等陪葬品。少有文字性记载,少有贵重物件。”田建文解释,“宋金时期,大抵以薄葬为主。”对此,北大考古学者秦大树认为,因随葬表现在墓壁装饰上,没有必要随葬很多器物。而北京大学刘耀辉在他的毕业论文中给出了另一种答案——“将精力和财力耗于墓葬建设中,而无财力去置备丰富陪葬品。”
“上个世纪,发现了大量金墓,因文物工作人员人手不足及诸多技术难题,基本是发现后将砖雕捡一下,然后原位回填,沿袭侯马董氏金墓异地复原搬迁的很少。金墓中的土洞墓,加以保护更为艰难。很多精美壁画都在灰上绘制,根本无法拆卸……这些都成为金墓考古保护之困局。”田建文透露。
时至今日,仍有源源不断的金墓被各地的基建工程掘开。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系硕士尚珩,曾领队考察长治屯留县金元墓葬。他在一次长城野外考察中,于晋北一带发现了被毁金墓。“这个墓葬群是我们在进行长城调查时无意间发现的,它在村子附近的田野之中,盗掘破坏严重,挖掘的痕迹清晰可见,满地是碎的陶瓷片和骨灰。”
从其提供的照片来看,部分壁画只剩一边一角,其上艳丽的色彩和粗犷的线条,仿佛在倾诉着它们的不幸。“这些照片可能是它们最后的影像留存了!”尚珩说。
(责任编辑:李晋良)学会这些词,一开口就是文化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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